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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脾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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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槿仰頭, 只見宛陵霄立於她對面,雙目凜凜有威,不由問:“什麽交易?”

宛陵霄:“自然是對付卓瑝。”

慕槿抿唇。宛陵霄現下還想著找她對付卓瑝啦?

不過, 她轉瞬突然想到, 宛陵霄雖確鑿卓瑝的問題,但他是怎麽發現的?而且,他既能詐卓瑝, 莫不也可詐她?

——也不怪慕槿,方才之事陰影太大, 她垂眸眼睫眨了眨, 竟直接問了出來:“少君……你,你是何時發現卓瑝問題的?”

“你可別是在詐我……”她又哭了起來,“方才, 你可表現得那麽真, 嗚嗚……”

少女哭得梨花帶雨, 似乎還難以置信自己脫了冤。

“……”宛陵霄沈吟一瞬, 凝註她道:“告訴你也無妨,來黃金臺的第一日。”

慕槿:“……第一日?”

宛陵霄竟然與她同時察覺問題。

少女眼神幽幽。宛陵霄點頭:

“不過要確定,是天明池苑那日。”

他負手逡巡兩步,“那日,我套問了卓瑝一些細節。結果, 他犯了常識錯誤。”

“他妹妹得了懼癥。他卻說將其送到了一陰冷之地調養。既為懼癥, 自然是得到山陽、靈氣彌漫之處補足陽氣, 怎麽還可能送至陰氣彌漫、吸引妖魔的陰冷之處?於是我便知他有問題。”

“……”

慕槿張唇, 怪不得, 她不知道這事, 宛陵霄得到的信息量就比她多。

“所以, 少君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要麽有人偽裝他,要麽他皮下換人了。”

慕槿後退了一步,似大駭。然而,她心情不爽的是,宛陵霄竟反應這麽快,她並不希望他反應快。

“那少君後來……”

“稍有部署,再往前查,便去尋了他母親和妹妹,發現果有蹊蹺,於是便囑咐下屬演好。今日,他果然爆發了。”

慕槿張唇。

然而,聽他這麽說,她卻似乎倏然想到了什麽,扭過身子,眼淚再度簌簌而落,抹淚不語。

宛陵霄凝眉。

只見少女縮起身子,背影透著疏離和傷心。

他默了半晌,喊道:“……慕姑娘。”

卻聽慕槿道:“不做。”

宛陵霄:“什麽?”

慕槿:“慕槿不與少君做交易了。”

慕槿一向嬌柔溫順,但此時她話中卻散出漫天氣性,宛陵霄不由一楞。

卻聽慕槿抽抽噎噎地道:“此事驚險,慕槿實在不再想碰。少君手眼通天,定能好生解決。就把我放在這裏,需要解毒時找我就好。就這樣吧。”

宛陵霄:“……”

少女的話本是祈求、害怕和善解人意之語,然而她說話時,宛陵霄卻聽到的只有巨大的委屈和怒氣。

若少女的話有形,他大概能看到一只溫和的牛,想怒氣沖沖地朝他沖過來。

他已反應過來:“……你在怪我不提前告訴你?”

“……”慕槿沈默了,不久後,又道,“怎麽敢。我知在少君眼中慕槿微末之身,感受的什麽都從不重要。方才,我委屈得想死掉,但這自然在少君眼裏也不算什麽。我也認了。只不過……我,我不想再管這事,也,也……不想再看到少君。”

……她似越說越氣,最終爆發出賭氣之語,又埋頭捂臉哭了起來,竟像真的被方才的事狠狠傷了心。

宛陵霄:“………慕姑娘?”

“……”慕槿回應他的只有沈默。

二人之間只有沈默。

宛陵霄凝視慕槿。

只見少女垂淚不斷,一張臉雪裏透紅,似乎是氣的。而她的嘴也嘟起,透露難見的氣性,如鮮活起來了的雪中花。

鬼使神差地,宛陵霄嘆了口氣,難得地出口解釋,“慕姑娘,我如此做,有原因,是因此事不容有失。”

“不告訴你,也是經過了一二斟酌。”

宛陵霄語氣難得多了分耐心,慕槿後背一僵,擡眸。

她臉上依舊掛著淚,與宛陵霄對視,眼中尚有怨氣。

卻見宛陵霄凝視她的眼睛,問:“慕姑娘,容我再問你一句,平日裏你常說謊,或擅長說謊麽?”

慕槿:“……”

好家夥,本以為宛陵霄要安慰她,結果張口就是這麽藏有陷阱的話。

但她偏偏無法正面答,不由扭頭:“我,我……”

宛陵霄繼續看她,竟又有條有理地道:“往日,此問我們最有分歧。慕姑娘最愛稱自己不喜說謊,我卻對此將信將疑。依我看,慕姑娘說話時,實際上時而顯出天真之態,又時而道出縝密之語,我分不清何為真,何為假。至於卓瑝一事,我亦難以判斷慕姑娘介時會展露何等形態。因不願冒險,所以未提前告知。”

“慕姑娘可能明白?”

“…………”他話是溫和,也說得在理。但慕槿更不舒服了。

……宛陵霄這人怎麽回事。

她本來是想借著發氣激他道歉和生憐,沒想到他認真分析和扯起道理來,還不掩飾地又刺探她一番。

有這麽安慰人的嗎?

慕槿瞪了宛陵霄一眼,冷冷哼了聲,臉色更白了。

她不答他的話,只冷冷笑道:“那好,方才沒出紕漏,慕槿也算不負少君期望。但我一芥浮萍,實在不想再任人毫不在意地擺弄。少君回去吧,把我關在這裏就好。此後若無事,我們不覆相見就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少女的氣話如貓,竟讓宛陵霄有一瞬覺得被撓到。

……這是從未見過的慕槿。

宛陵霄沈默了會兒,又問:“……慕姑娘,怎麽過去不見你這般反應?我記得,你過去也有受冤,但並未展示如此脾性。”

此話似關切,又暗藏機鋒。慕槿擡眸,只見宛陵霄不錯眼珠地凝註她,眼底幽沈。

……狼心狗肺的小子,這個時候還來刺探她。

而她過去沒有那麽生氣,自然是因為過去的那些事裏,她幾乎都摻了一腳,不是全然無辜的。

慕槿想著,卻是緩緩咬唇,眼淚再度滑下:“那是,那是因為……當時我與少君尚未經歷之前種種,我……還沒有現在這般在意少君。”

少女的聲音倏然變得很輕。

宛陵霄一楞。

只見眼前的少女專註地望著他,一雙眼裏似有星星點點。

但轉瞬,其又蒙上了烏雲。

慕槿道:“但少君方才之舉,已讓我看出少君全然不在意我感受。雖在意料之中,我卻難忍失望……”

一顆又一顆眼淚,落到了她衣服上的輕紗上,浸潤了一片,那裏還有方才被捆時留下的褶皺和被推過來時留下的塵埃,讓她此時看上去既狼狽,又可憐。

宛陵霄:“……”

二人之間再度陷入沈默。

宛陵霄似不知道該說什麽。而慕槿則是不想說話。

“罷了。”半晌後,宛陵霄道,“你不做就不做。但在我處理好卓瑝前,你得待在這裏。”

他還要限制她。慕槿掃了眼四周,只見這地窖灰塵仆仆,陰冷難捱,臟亂不堪,心裏產生不悅,只又落了兩行淚,抿唇沒說話。

宛陵霄又道:“此二物收好。”

慕槿擡眸,她看見宛陵霄手中出現了兩枚戒指,其中一枚上面綴有四顆碧珠,另一枚……竟是方寸戒。

見慕槿悶葫蘆般不說話,宛陵霄直言:“第一枚戒指,有我靈印,與之前一般,可察出你位置。而你敲擊碧珠,可與我說話。但你若遇危險不便說話,亦可敲碎碧珠,我就能出現。”

“……”慕槿一楞。她凝視他掌中戒指,碧珠熠熠生輝。

她沈默了會兒,卻是拾起了兩枚戒指,戴到手上,哽咽道:“不如之前的好看。”

宛陵霄一笑,此女今日前從不展現如此脾性,但今日一現,性子越來越大。

但見慕槿的目光落到那方寸戒上,他又說:“至於這方寸戒……裏面有些東西。也沒打算真讓此地窖苦了慕姑娘。你自己看吧。”

話畢,他全身化為碎影,消失前,只留下了一句話:

“改變主意找我。”

……

【今日嚇死我了,嚇死我了。】119今日心情簡直和坐過山車一樣,忍不住多感慨了幾聲,但看了眼慕槿方寸戒裏的東西,目瞪口呆,【等等,宛陵霄怎麽給你留了那麽多東西??】

在宛陵霄走後,慕槿站了會兒,才打開了方寸戒。

然而,她冷臉打開後,卻楞住了。

裏面可謂琳瑯滿目。

豐富吃食有,被褥有,幹凈衣服有,暖體、清潔和護身的符咒也有。

……最誇張的,宛陵霄竟然放了一頂方寸帳進來。

擊壤,挪地之術,可移山千裏,亦可化大為小。

慕槿猶疑了番,把方寸帳召出,其小小一只,只占了地窖的一個角落。她走了進去。

而瞬間,別有洞天。

熏香襲來,那地窖的腥氣和潮濕消失無蹤,明凈的幽室取而代之。慕槿看到了精致的木幾、地毯、掛飾、床榻,裝潢竟與西嶺的小院無二。廚房、居室、琴室、書房、藥房……樣樣俱全。

119忍不住感慨: 【好家夥,宛陵霄這是給你搬了個度假村。】

【……】

慕槿卻未置評,走到木幾前,卻見上面放著盤盤糕點,一嗅,便有清淡香氣傳來,抿唇。

……這明顯不是方才臨時起意,是早準備好的。這狼崽子。

慕槿坐下,小口小口地吃著糕點,又換了身幹凈的裙衫。少許,她赤腳踩在地毯上,躺在那搖搖晃晃的躺椅上,嗅著清凈熏香,倏然覺得氣消了一些。

——若說宛陵霄告訴她方才在演戲時她氣消了三成,那現在她氣已又消了兩成。

剩下五成,正好一半。她便暫且放下怨氣,以後再看心情找宛陵霄討回吧。

慕槿擡起手,當即敲了敲那戒指上的碧珠,喚道:“宛陵霄。”

不一會兒,宛陵霄低沈的聲音從那碧珠傳出:“做什麽?”

慕槿:“我答應你做交易,你要我做什麽?”

她說著,昂頭。

——方才她本就是想壓一壓,對付卓瑝,她當然不想錯過。

……

“卓大人,聽說了嗎?”

黑夜轉為白日。

荒山之後,卓瑝自小院燒紙出來,便聽有修士與他道,“那女人最近吃盡了苦頭,但少君還沒弄死她。不過暫且放心,我估計她如今狀況,死了估計比活好。”

卓瑝自然也聽到了,這兩日,那地窖中女人的慘嚎不斷。宛陵霄每次進去,出來後都雙手染血,滿眼陰翳。

狠。真狠啊。

但明明也是一界天道之子,竟把受欺後的憤怒寫到臉上,真是青澀。真不知他為何能成為那眾人的眼中釘。

“卓大人,少君喚您過去。”

“是。”

卓瑝擡首,眼中又流露沈痛,隨即跟著修士進去。

宛陵霄立於前方,周身陰冷戾氣,但見他進來後,收斂了分,對他招了招手,讓他過來。

兩人之間,流動著沈重的氣息。宛陵霄先開口:“阿瑝,你可是才去祭拜了伯母和小妹?”

卓瑝蒼白著臉,無聲頷首。

“之前的事,已有交代。”宛陵霄又推出一物,“你可用此物去祭奠她們,也算了她們在天之恨。”

卓瑝打開,只見裏面血淋淋地躺著數片女人的指甲和兩顆眼珠。

他一楞,卻旋即意識到……這是那位“慕槿”的。他險些笑出來,那位蒼白而無力的菟絲花,在他手下毫無招架之力,還被努力接近的對象親自摧毀。

此時,她恐怕痛苦到恨不得死,後悔沒有來這麽一趟吧。

但卓瑝面上,卻搖了搖頭:“如此也好。但逝者已矣,祭奠再多,也無用。”

“是。”宛陵霄附和,閉眸,臉色卻散發寒氣。

卓瑝瞥了他一眼。哼,這位天道之子,竟似乎真對那位菟絲花動情了,才如此氣惱。

但見宛陵霄凝眉,倏然不語,眉眼又浮現愁色。

卓瑝想了想,試探:“少君,可是遇見了什麽苦惱?我可能分憂?”

宛陵霄卻搖頭:“是有困難。但罷了,我還不至於找你。阿瑝,雖然我本計劃一些事等你到西嶺就交予你,但你最近經歷如此慘事,還是歇息為主。”

卓瑝見他話有松動,當即一喜。宛陵霄此話,是日後要提拔他了。這也是信任他的表現了,真是蠢貨。

他卻苦笑道:“少君,如今情形,你與我事做,我反而無心思考那些慘事。”

“還望少君盡管吩咐。”

宛陵霄緩緩擡眸。

作者有話說:

提前透一下,宛既然提前知道卓的問題,卓的母親妹妹當然沒死哈。

然後,宛宛挖的也不是槿槿的眼睛和指甲,是妖怪噠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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